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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家寨

我从天山大坂上下来,心被四野的死寂包裹着,听着马蹄声单调地试探着和这静默碰击,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
300里空山绝谷,一路单骑——八面十方数百里内只有我一人,向导已经返回了。那种山野之静是永恒的;一旦你被它收容过,有生残年便再也无法离开它了。我只有凭着一种茫然的感觉,任那匹伊犁马负着我,一步步远离了背后的雄伟天山。

天山南麓是大地被烤伤的一块皮肤。岩石是酥碎的红石,土壤是淡红色的焦土。马在这种血一样的碎石中谨慎地选择着落蹄之地,我在曝晒中晕眩了,怔怔地觉得马的脚踝早已被那些尖利的石刃割破了。

然而,亲眼看着大地倾斜,亲眼看着从高山牧场向不毛之地的一分分的憔悴衰老,心中感受是奇异的。前方蜃气迷蒙处是海拔负154米的吐鲁番盆地最低处已经被烤干了的艾丁湖。背后是天山;冰峰泉水,松林牧场都远远地离我去了。左右一望,只见大地斜斜地延伸,连同我的坐骑和我自己,都在向前方向深处斜斜地倾斜。

就这样,走近了汉家寨。仅仅有一炷烟在怅怅升起,猛然间感到所谓“大漠孤烟直”并没有写出一种残酷。

汉家寨只是几间破泥屋。我走进汉家寨时,天色昏暮了。太阳仍在肆虐,阳光射入眼帘时,一瞬间觉得疼痛。可是,汉家寨日落前的炫目白昼中已经有了一种寒气。

真是异域——三道巨大空茫的戈壁滩一望无尽,前是无人烟的盐碱低地,后是无植被的红石高山,汉家寨,如一枚被人丢弃的棋子,如一粒生锈的弹丸,孤零零地存在于这巨大得令人恐怖的大自然中。

独自伫立在汉家寨下午的阳光里,我看见自己的影子一直拖向地平线,又黑又长。

默立久了,突然意识到什么。转过头来,左右两座泥屋门口,各有一个人在盯着我。一个是位老汉,一个是七八岁的小女孩。他们痴痴盯着我。我猜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外来人了。老少两人都是汉人服饰;一瞬间我明白了,这地方确实叫做汉家寨。

我想了想,指着一道戈壁问道:它通到哪里?老人摇摇头。女孩不眨眼地盯着我。我又指着另一道:这条路呢?老人只微微摇了一下头,便不动了。女孩还是那么盯住我不眨眼睛。

犹豫了一下,我费劲地指向最后一条戈壁滩。太阳正向那里滑下,白炽得令人无法瞭望。地平线上铁色熔成银色,闪烁着数不清的亮点。

 我刚刚指着,还没有开口,那老人突然钻进了泥屋。

我呆呆地举着手站在原地。那小姑娘一动不动,她一直凝视着我,这女孩穿一件破红花棉袄,污黑的棉絮露在肩上襟上。她的眼睛黑亮——好多年以后,我总觉得那便是我女儿的眼睛。

在那块绝地里,他们究竟怎样生存下来,种什么,吃什么,至今仍是一个谜。但是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神话。汉家寨可以在任何一张好一点的地图上找到。寨是人紧守的地方。从宋至今,汉家寨至少已经坚守着生存了一千多年了。

次日下午,我离开了汉家寨,继续向吐鲁番盆地进行。回首天山,整个南麓都浮升出来了,俯瞰前方的吐鲁番,蜃气中已经隐约现出了绿洲的轮廓。在如此悲凉严峻的风景中上路,心中涌起着一股决绝的气概。

我走下第一道坡坎时,回转身来想再看看汉家寨。它已经被起伏的戈壁滩遮住了一半,只露出泥屋的屋顶窗洞。那无言的老人再也没有出现。我等了一会儿,最后遗憾地离开了。

千年以来,人为着让生命存活曾忍受了多少辛苦,我只是隐隐感到了人的坚守,感到了那坚守如这风景一般苍凉广阔。

走过—个转弯处——我知道再也不会有和汉家寨重逢的日子——我激动地勒转马缰。遥遥地,我看见了那堆泥屋的黄褐中,有一个小巧的红艳身影,是那穿破红棉袄的小女孩。

我强忍住心中的激动,继续着我的长旅。那一日永别了汉家寨。也是从那一日起,无论我走到哪里,都在不知不觉之间,坚守着什么。 

(张承志《汉家寨》,有删改)

1.下列对这篇散文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,最恰当的一项是

A. 文章写到“大地倾斜”“大地斜斜地延伸”“连同我的坐骑和我,都在向前方向深处倾斜”,这是作者因暴晒晕眩而产生的一时的错觉。

B. “汉家寨如一枚别人丢弃的棋子,如一粒生锈的弹丸,孤零零地存在于这巨大得令人恐怖的大自然中”,比喻手法表现了汉家寨富有神秘感。

C. “很多年以后,我总觉得那便是我女儿的眼睛”究其原因,是小女孩的眼睛与自己女儿的眼睛一样漂亮,透露出热情,善良,好奇与求知欲。

D. 文章描写了作者在无边的狂野中旅行,独自一人又极其艰辛,但他有着丰富的心灵活动,在死寂中碰撞出了喧响,从干枯处发掘了精神的泉流。

2.文章前三个自然段在全文中起什么作用?请结合内容分析。

3.从全文看,你怎样理解“坚守”的含义?你认为老人与孩子谁是“坚守者”?结合原文说说你的理由。

高二语文现代文阅读中等难度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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