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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列小题。

留住这个村庄

刘亮程

我没想这样早地回到黄沙梁。应该再晚一些,再晚一些,黄沙梁埋着太多的往事,我不想过早地触动它。一旦我挨近那些房子和地,一旦我的脚踩上那条土路,我一生的回想将从此开始。我会越来越深地陷入以往的年月里,再没有机会扭头看一眼我未来的日子。

我给自己留住这个村庄,今生今世,我都不会轻易地走进它,打扰它。

我曾在一个秋天的傍晚,站在黄沙梁东边的荒野上,让吹过它的秋风一遍遍吹到我的身体,我在荒野上找我熟悉的一棵老榆树,连根都没有了。根刨走后留下的树坑也让风刮平了。我只好站在它站立过的那地方,像一截枯木一样,迎风张望着那个已经光秃秃的村子。

我太熟悉这里的风了,多少年前它这样吹来时,我还是个孩子。多少年后我依旧像一个孩子,怀着初次的、莫名的惊奇、惆怅和欢喜,任由它一遍遍地吹拂。它吹那些秃墙一样吹我长大硬朗的身体,刮乱草垛一样刮我的头发,抖动树叶般抖我浑身的衣服。我感到它要穿透我了。我敞开心,松开每一节骨缝,让穿过村庄的一场风,同样呼啸着穿过我。

还有一次,我几乎走到这个村庄跟前了。我搭乘认识不久的一个朋友的汽车,到黄沙梁下的下闸板口村随他看亲威。我没告诉这个朋友我是黄沙梁人。一开始他便误认为我在沙湾县城长大,我已不太像一个农民。当车穿过那些荒野和田地,渐渐地接近黄沙梁时,早年的生活情景像泉水一般涌上心头。有几次,我险些就要忍不住说出来了,又觉得不应该把这么大的隐秘告诉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。

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,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。我把故乡隐藏在身后,单枪匹马去闯荡生活。我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走动、居住和生活,那不是我的,我不会留下脚印。

我是在黄沙梁长大的树木,不管我的杈伸到哪里,枝条蔓过篱笆和墙,在别处开了花,结了果,我的根还在黄沙梁,他们就整不死我,也无法改变我。他们可以修理我的枝条,砍折我的杈,但无法整治我的根。他们的刀斧伸不到黄沙梁。

汽车在不停的颠簸中驶过冒着热气的早春田野,到达下闸板口村已是半下午,我没跟那个朋友进他老舅家。我在马路上下了车,已经没人认得我。我从村中间穿过时,碰上好几个熟人,他们看一眼我,仍低头走路或干活。窜出一条白狗,险些咬住我的腿。我一蹲身,它后退了几步,再扑咬时被一个老人叫住。

“好着呢嘛,老人家。”我说。

我认识这个老人。我那时经常从他家门口过,这是一大户人家,院子很大,里面时常有许多人。每次路过院门我都朝里望一眼,有时他们也朝外看一眼。

老人家没有理我的问候。他望了一眼我,低头摸着白狗的脖子。

“黄沙梁还有哪些人?”我又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他没抬头,像对着狗耳朵在说。

“王占还在不在?”

“在呢,”他仍没抬头,“去年冬天见他穿个皮袄从门口过去。不过也老掉了。”

我又问了黄沙梁的一些事情,他都不知道。

“那个村子经常没人,”他说,“尤其农忙时一连几个月听不到一点人声,也不知道在忙啥。村子附近的地全撂荒了。”

我走出村子,站在村后的沙梁上,久久地看着近在眼底的黄沙梁村。它像一堆破旧东西扔在荒野里。正是黄昏,四野里零星的人和牲畜,缓缓地朝村庄移动。到收工回家的时候了,烟尘稀淡地散在村庄上空。人说话的声音、狗叫声、开门的声音、铁锹锄头碰击的声音……听上去远远的,像远在多少年前。

我莫名地流着泪。什么时候,这个村庄的喧闹中,能再加进我的一两句声音,加在那声牛哞的后面,加在那个敲门声前面,加在那个母亲叫唤孩子的声音中间……我突然那么渴望听见自己的声音,哪怕极微小的一声。我知道它早已经不在那里。

(根据《遥远的村庄》改编)

1.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,不正确的一项是

A.文章开头“我没想这样早地回到黄沙梁。应该再晚一些,再晚一些”采用反复的修辞,写出了作者想回家乡,又担心回乡后走不出来的矛盾心情。

B.当我回到黄沙梁,吹着来自荒野的风,我对村庄的熟悉感一下就涌上心头,那里收藏着我的童年记忆,但令人失落的是伴我成长的村庄变得荒芜而陌生。

C.作者出生在黄沙梁的小山村,在走出大山后,进入城市打拼,因为对自己出身农村感到自卑,所以“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,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”。

D.我重访故乡的村庄,通过语言描写,刻画了一个孤独老迈的留守农民形象,表现了城镇化进程中,乡村被边缘化,变得逐渐荒芜、冷清的现状。

2.如何理解标题“留住这个村庄”的含意?

3.请结合全文分析文章尾段的作用。

高三语文现代文阅读中等难度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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