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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面小题。

大河谭

“谢总,您喝多了。要不要先把事情解决了再开会?”

“喝多了,”我打了一个酒嗝,“有些事你拼了老命也解决不了。招呼大伙儿,先开会。”

会得继续开,项目也得继续做。他们不必知道《大河谭》遇到了多大的麻烦。我对着运河做了十几个扩胸运动,感觉喝酒前的那个自己又一寸寸地回来了。好,开会。

我跟八个年轻人说,抱歉,中午喝了点酒,实在是因为有好消息,又来了个财神,一笔可观的新投资到了。

只有我自己知道,财神没有来,已有的一笔投资却断掉了。就在上午。包视台的朋友在电话里知会我:“项目不做了,领导没信心。”

《大河谭》是我跟台里合作的项目。那天我们又聚一块儿,扯到了叶落归根。我说我爸最近没事就想回老家上坟。问题是,老爷子跑不动了,要去就得我去。更要命的,他老人家年轻时离开故乡,很少回去,我祖父祖母过世时,碰巧都在北京,就近全葬了这里。父亲的祖父祖母和曾祖父曾祖母埋在故乡的哪一块坟地里,他完全记不清。他只模模糊糊记得,上坟,要坐摆渡船从河北岸到南岸。祖宗就埋在运河边上。运河流经我老家那一段,少说几十公里,我到哪里找。领导说:

“你老家的运河?哪个运河?”

“当然是京杭大运河。”

“这事你得干,”领导一拍大腿,咣一声,我真听出了银钱落地的声音。“大运河正申遗,上头要求台里配套上档节目。你来做。”

“怎么做?”

“我要知道怎么做还用得着跟你说?”

也是。领导的工作就是下命令,怎么干是下属的事。“这个,可观?”我把右手拇指和食指狠狠地捻了捻。

不必遮遮掩掩,他们都知道,我缺钱。离了,为了每月高额的抚养费,我得赚钱。

领导说:“上头的任务,还能亏待你?”

我也把大腿拍出了金银落地的响动,“成交。”

其实我对大运河没什么研究。现在不一样,折腾来折腾去,我差不多也成了半个运河专家。开始我只想从这个项目里套点钱。但行程过半时,我突然对这个项目有了感情,不由人。这当然跟父亲整天在我耳边唠叨有关,他整天说他那十九岁就离开的故乡,运河穿城而过。他老人家老是梦见小时候的运河:水是如何的清,两岸人家都在河水里洵米洗菜;撑竹排的人如何勇猛,大雨时涨水,他们舞动船篙跟漩涡搏斗;他还梦见上学路上,那个每天清早都在水门桥上练习周信芳唱腔的白衣女人,这些年她一点都没变老。据说,人对死亡有预感,临近生命尽头总会做童年的梦。母亲认为,这怨我,因为我整天把运河挂嘴上,老头子才动了凡心。

如果有人成天在你耳边唠叨一件事,那事哪怕再乏味,长此以往你也会莫名其妙地生出感情。父亲张嘴闭嘴大运河,慢慢地还真就把我说成“大运河的孙子”了,他自认是“大运河的儿子”。反正大运河成了我们爷儿俩的祖宗。

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,那就是我的确越来越了解大运河了。因为了解越来越多,开始有点理解了。我不从道理上去理解,而是从故事、细节,从血肉丰沛的运河边的日常生活去理解它。我们采访过一位运河专家,老先生不说大道理,就讲他七十九年来如何与运河纠缠在一起,文字、图片、声音、视频,他自己的、朋友的,全媒体展示,那四十五分钟就像他与运河共同的自传。片尾是老先生缓慢独行在运河边的视频,拍摄时阴天,快收工时突然云开日出,西半天霞光万丈,他漫长的细瘦影子平地生长,瞬间就横贯了半个运河。

“这个镜头让我想起了敬业、忠贞和相依为命,让我想起了不忘初心、方得始终,让我想起了命运、光芒和不废江河万古流。”

这样的故事我们搜集了很多。跑船的,打渔的,在运河边开了几十年店铺的,修了几十年船只的……

慢慢,我开始上心了。这个行当需要上心,但这个行当又害怕上心。上心意味着可能做出好片子,更意味着必须加大投入,慢工出细活儿。我决定把《大河谭》弄成个精品。前期的投资早用光了,我把手头能挪用的钱全塞进去了。正满脑门激情,等着接下来的资金,电视台的哥儿们一瓢冷水浇下来:

“兄弟,领导没信心。觉得大运河申遗成功可能性基本为零:一是大运河济宁以南还在运行,跟遗产扯不上关系;二是他们出差看了德州和沧州一线的运河,都成臭水沟了,有的地方连河床都找不到,消失的东西,‘遗’在哪里!所以,不成立。”

中午,挂了电话,我抡起手机转了一个大回环,还是塞进裤兜里。真想把它摔到领导脸上。我进书房坐下来,把一张A4打印纸折成四半撕开。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上“继续”和“终止”,团成阄,放进毛竹做的空笔筒里。我又找来两张纸,又写了两个“继续”,窝成一团投进笔筒。我揺啊摇,晃啊晃,倒扣在桌面上,闭上眼在纸团中捏起一个,打开……

然后从书橱里找出存了十年的那瓶茅台,拎到饭桌上。那顿饭吃完了也到了下午,我摇揺晃晃来到工作室。

八个年轻人,八张蓬勃向上的年轻的脸。我说:“现在新的资金即将注入,对《大河谭》接下来的编辑策划,有没有信心?”

“有——”

他们把声音拉得跟一千七百九十七公里的京杭大运河一样长。他们有信心,我就有信心。人到四十,我经常觉得力量并非来自深思熟虑,而是源于激情。激情没了,想得再明白都白搭。手托腮帮一不小心就会耗掉一辈子。

“你们有,《大河谭》就有。”

(节选自徐则臣长篇小说《北上》有删改)

链接:徐则臣,1978年出生于江苏东海,2019年8月,《北上》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。因为要写《北上》,这几年徐则臣把京杭大运河从南到北断断续续走了一遍。这一路旷日持久的田野调查改变了他对运河的很多想法。他认为,亲身经历是一种无法替代的感受,这对写作非常有用,或许最后不一定用在小说中,但去过现场后再写,会觉得内心特别笃定。

1.下列对文章内容的理解和分析,最恰当的一项是(  )

A.电视台领导主动提出做大运河项目,后又反悔终止合作,说明台领导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人,做事随心、不专一。

B.父亲晚年常常怀念家乡,经常梦到童年的情景,说明父亲对死亡已有预感,觉得自己临近生命尽头。

C.“我”把《大河谭》项目是否继续寄托在抓阄上,是因为“我”内心很矛盾,不知道该不该继续。

D.“我”对工作室年轻人隐瞒项目资金链断裂的实情,是为了不要他们担心,能够专心工作。

2.“我”对《大河谭》这个项目的态度经历了怎样的变化?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?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。

3.有人说“写作是一件孤独的事情,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快节奏时代,对坚守自己的文学理想,进行纯文学创作的青年作者更是如此”,徐则臣也曾谈到“写作就如长跑,别想着立竿见影,咬咬牙跺跺脚就功成名就”。请就此谈谈你对“文学写作”的看法。

高三语文现代文阅读中等难度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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