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读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面小题。
录音压鸟
汪曾祺
听到一种鸟声:“光棍好苦。”奇怪!这一带都是楼房,怎么会飞来一只“光棍好苦”呢?鸟声使我想起南方的初夏、雨声、绿。“光棍好苦”也叫“割麦插禾”“媳妇好苦”。这种鸟的学名是什么,我一直没有弄清楚,也许是“四声杜鹃”吧。接着又听见布谷鸟的声音:“咕咕,咕咕。”唔?我明白了 :这是谁家把这两种鸟的鸣声录了音,在屋里放着玩哩——季节也不对,九十月不是“光棍好苦”和布谷叫的时候。听听鸟叫录音,也不错,不像摇滚乐那样吵人。不过他一天要放好多遍。一天下楼,又听见。我问邻居:
“这是谁家老放‘光棍好苦’?”
“八层!养了一只画眉,‘压,他那只鸟哪!”
过了几天,八层的录音又添了一段,母鸡下蛋:咯咯咯咯、咯咯咯咯、咯咯咯咯嗒……
又过了几天,又续了一段:喵鸣,喵鸣。小猫。
我于是肯定,邻居的话不错。
培训画眉学习鸣声,北京叫作“压”鸟。“压”亦写作“押”。
北京人养画眉,讲究有“口”。有的画眉能有十三或十四套口,即能学十三四种叫声。这些套口中,比较一般的是苇咋子(一种小水鸟)、山喜鹊(蓝灰色)、大喜鹊,还有“伏天儿”(蝉之一种),鸣声如“伏天伏天……”。一天我和女儿在玉渊潭堤上散步,听见一只画眉学猫叫,学得真像,我女儿不禁笑出声来:“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吗?”听说有一只画眉能学“麻雀争风”:两只麻雀,本来挺好,叫得很亲热;来了个第三者,跟母麻雀调情,公麻雀生气了,和第三者打了起来;结果是第三者胜利了,公麻雀被打得落荒而逃,母麻雀和第三者要好了,在一处叫得很亲热。一只画眉学三只鸟叫,还叫出了情节,我真有点不相信。可是养鸟的行家都说这是真事。听行家们说,压鸟得让画眉听真鸟,学山喜鹊就让它听真山喜鹊叫,学苇咋子就听真苇咋子叫;其次,就是向别的有“ 口”的画眉学。北京养画眉的每天集中在一起,谓之“会鸟”,目的之一就是让画眉互相学习。靠听录音,是压不出来的!玉渊潭有一年飞来了一只“光棍好苦”,一只布谷,有一个人,每天拿着录音机,追踪这两只鸟。我问养鸟的行家:“他这是干什么?”——“想录下来,让画眉学——瞎掰!”
北京养画眉的大概有不少人想让画眉学会“光棍好苦”和布谷。不过成功的希望很小。我还没听到一只画眉有这一套“口”的。那位不辞辛苦跟踪录音的“主儿”也是不得已。“光棍好 苦”和布谷极少来北京,来了,叫两天就飞走了,让画眉跟真的“光棍好苦”和布谷学,“没门儿!” 我们楼八层的小伙子(我无端地觉得这个养画眉的是个年轻人,一个生手)录的这四套“学习资料”,大概是跟别人转录来的。他看来急于求成,一天不知放多少遍录音。一天到晚,老听他的“光棍好苦”“咕咕”“咯咯咯咯咯”“喵鸣”,不免有点叫人厌烦。好在,我有点幸灾乐祸地想,这套录音大概听不了几天了,他这只画眉是只“生鸟”,“压”不出来的。
我不反对画眉学别的鸟或别的什么东西的声音(有的画眉能学旧日北京推水的独轮小车吱吱扭扭的声音;有一阵北京抓社会治安,不少画眉学会了警车的尖利的叫声,这种不上“谱”的叫声,谓之“脏口”,养画眉的会一把抓出来,把它摔死)。也许画眉天生就有学这些声音的习性。不过,我认为还是让画眉“自觉自愿”地学习,不要灌输,甚至强迫。我担心画眉忙着学这些声音,会把它自己本来的声音忘了,画眉本来的鸣声是很好听的。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吧!
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五日 (选自《汪曾祺散文选集》)
1.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,正确的一项是
A.开头从鸟声录音落笔,写出“我”由好奇、联想、猜测到醒悟的心理变化过程,欲扬先抑,以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。
B.文中写行家的压鸟经验之谈,表明小伙子用录音来压鸟的方式并不得法,是难以成功的,为下文议论作铺垫。
C.那个录了四套“学习资料”来压鸟的小伙子是个生手,急于求成,南辕北辙,作者对他的 一意孤行深感愤怒。
D.本文写北京人养画眉,培训画眉学习鸣声的琐事,介绍了北京的养鸟文化,涉笔成趣,表 达了对闲散生活的向往。
2.本文在语言表达方面有哪些突出的特点?请举例简要分析。
3.文章结尾一段能否删去?为什么?请结合全文加以探析。
高三语文现代文阅读困难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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录音压鸟
汪曾祺
听到一种鸟声:“光棍好苦。”奇怪!这一带都是楼房,怎么会飞来一只“光棍好苦”呢?鸟声使我想起南方的初夏、雨声、绿。“光棍好苦”也叫“割麦插禾”“媳妇好苦”。这种鸟的学名是什么,我一直没有弄清楚,也许是“四声杜鹃”吧。接着又听见布谷鸟的声音:“咕咕,咕咕。”唔?我明白了 :这是谁家把这两种鸟的鸣声录了音,在屋里放着玩哩——季节也不对,九十月不是“光棍好苦”和布谷叫的时候。听听鸟叫录音,也不错,不像摇滚乐那样吵人。不过他一天要放好多遍。一天下楼,又听见。我问邻居:
“这是谁家老放‘光棍好苦’?”
“八层!养了一只画眉,‘压,他那只鸟哪!”
过了几天,八层的录音又添了一段,母鸡下蛋:咯咯咯咯、咯咯咯咯、咯咯咯咯嗒……
又过了几天,又续了一段:喵鸣,喵鸣。小猫。
我于是肯定,邻居的话不错。
培训画眉学习鸣声,北京叫作“压”鸟。“压”亦写作“押”。
北京人养画眉,讲究有“口”。有的画眉能有十三或十四套口,即能学十三四种叫声。这些套口中,比较一般的是苇咋子(一种小水鸟)、山喜鹊(蓝灰色)、大喜鹊,还有“伏天儿”(蝉之一种),鸣声如“伏天伏天……”。一天我和女儿在玉渊潭堤上散步,听见一只画眉学猫叫,学得真像,我女儿不禁笑出声来:“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吗?”听说有一只画眉能学“麻雀争风”:两只麻雀,本来挺好,叫得很亲热;来了个第三者,跟母麻雀调情,公麻雀生气了,和第三者打了起来;结果是第三者胜利了,公麻雀被打得落荒而逃,母麻雀和第三者要好了,在一处叫得很亲热。一只画眉学三只鸟叫,还叫出了情节,我真有点不相信。可是养鸟的行家都说这是真事。听行家们说,压鸟得让画眉听真鸟,学山喜鹊就让它听真山喜鹊叫,学苇咋子就听真苇咋子叫;其次,就是向别的有“ 口”的画眉学。北京养画眉的每天集中在一起,谓之“会鸟”,目的之一就是让画眉互相学习。靠听录音,是压不出来的!玉渊潭有一年飞来了一只“光棍好苦”,一只布谷,有一个人,每天拿着录音机,追踪这两只鸟。我问养鸟的行家:“他这是干什么?”——“想录下来,让画眉学——瞎掰!”
北京养画眉的大概有不少人想让画眉学会“光棍好苦”和布谷。不过成功的希望很小。我还没听到一只画眉有这一套“口”的。那位不辞辛苦跟踪录音的“主儿”也是不得已。“光棍好 苦”和布谷极少来北京,来了,叫两天就飞走了,让画眉跟真的“光棍好苦”和布谷学,“没门儿!” 我们楼八层的小伙子(我无端地觉得这个养画眉的是个年轻人,一个生手)录的这四套“学习资料”,大概是跟别人转录来的。他看来急于求成,一天不知放多少遍录音。一天到晚,老听他的“光棍好苦”“咕咕”“咯咯咯咯咯”“喵鸣”,不免有点叫人厌烦。好在,我有点幸灾乐祸地想,这套录音大概听不了几天了,他这只画眉是只“生鸟”,“压”不出来的。
我不反对画眉学别的鸟或别的什么东西的声音(有的画眉能学旧日北京推水的独轮小车吱吱扭扭的声音;有一阵北京抓社会治安,不少画眉学会了警车的尖利的叫声,这种不上“谱”的叫声,谓之“脏口”,养画眉的会一把抓出来,把它摔死)。也许画眉天生就有学这些声音的习性。不过,我认为还是让画眉“自觉自愿”地学习,不要灌输,甚至强迫。我担心画眉忙着学这些声音,会把它自己本来的声音忘了,画眉本来的鸣声是很好听的。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吧!
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五日 (选自《汪曾祺散文选集》)
1.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,正确的一项是
A.开头从鸟声录音落笔,写出“我”由好奇、联想、猜测到醒悟的心理变化过程,欲扬先抑,以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。
B.文中写行家的压鸟经验之谈,表明小伙子用录音来压鸟的方式并不得法,是难以成功的,为下文议论作铺垫。
C.那个录了四套“学习资料”来压鸟的小伙子是个生手,急于求成,南辕北辙,作者对他的 一意孤行深感愤怒。
D.本文写北京人养画眉,培训画眉学习鸣声的琐事,介绍了北京的养鸟文化,涉笔成趣,表 达了对闲散生活的向往。
2.本文在语言表达方面有哪些突出的特点?请举例简要分析。
3.文章结尾一段能否删去?为什么?请结合全文加以探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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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油烙饼
汪曾祺
萧胜满七岁进八岁了。他爸妈在很远的外地工作。奶奶一个人在家乡,说是冷清得很。他三岁那年,就被送回老家来了。
奶奶不怎么管他。奶奶有事。她老是找出一些零碎料子给他接衣裳,接裤子。他的衣服都是接成一道一道的,一道青,一道蓝。倒是挺干净的。奶奶还给他做鞋。再就是给他做吃的。玉米面饼子,小米面饼子,萝卜白菜,炒鸡蛋,熬小鱼。奶奶把饭做好了,就在门口嚷:“胜儿!回来吃饭咧……!”
后来办了公社食堂。还是小米面饼子、玉米面饼子。可小米面饼子里有糠,玉米面饼子里有玉米核磨出的碴子,拉嗓子。掺假的饼子不好吃,可萧胜还是吃得挺香。他饿。
奶奶吃得不香。她从食堂打回饭来,掰半块饼子,嚼半天。其余的,都归了萧胜。
奶奶的身体原来就不好。她有个气喘的病。每年冬天都犯。萧胜躺在炕上,听奶奶呼喽呼喽地喘。睡醒了,还听她在呼喽呼喽。他想,奶奶可能呼喽了一夜。可是奶奶还是起来了,呼喽呼喽着给他到食堂去打早饭。
爸爸冬天回来看过奶奶。爸爸带回来半麻袋土豆,一串口蘑,还有两瓶黄油。爸爸说,黄油是牛奶炼的,很有“营养”,叫奶奶抹饼子吃。奶奶叫爸爸拿回去:“你们吃吧,这么贵重的东西!”爸爸还是给奶奶留下。奶奶把黄油放在躺柜上,时不时地拿抹布擦擦。
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。她从前从食堂打回饼子,能一气走到家。现在不行了,走到歪脖柳树那儿就得歇一会。第二年春天,奶奶就不行了,她浑身浮肿。用手指按一按,老大一个坑,半天不起来。她求人写信叫儿子回来。爸爸赶回来,奶奶已经咽了气了。爸爸求木业社把奶奶屋里的柜子改成一口棺材,把奶奶埋了。晚上,坐在奶奶的炕上流了一夜眼泪。萧胜第一次经验什么是“死”。他知道“死”就是“没有”了。他没有奶奶了。他躺在枕头上,枕头上还有奶奶的头发的气味。他哭了。眼泪淌湿了枕头。
爸爸拜望了村里的长辈,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,把一些能用的锅碗瓢盆都装在一个大网篮里。爸爸把奶奶给萧胜做的两双鞋也装在网篮里,把两瓶动都没有动过的黄油也装在网篮里。锁了门,就带着萧胜上路了。
萧胜跟爸爸不熟。他想家,想奶奶,想那棵歪脖柳树……汽车到了一个叫沽源的县城,一辆牛车来接他们。他仰面躺在牛车上,上面是一个很大的蓝天。牛车真慢,他有时下来掐两朵野花,走一截,又爬上车。
牛车走着走着。爸爸说:到了!他坐起来一看,一大片马铃薯,都开着花,粉的、浅紫蓝的、白的,一眼望不到边,像是下了一场大雪。花雪随风摇摆着,不远有一排房子,土墙、玻璃窗。这就是爸爸工作的“马铃薯研究站”。
萧胜就要住在这里了,跟他的爸爸、妈妈住在一起了。奶奶要是一起来,多好。
萧胜的爸爸是学农业的,每天戴个草帽下地跟工人一起去干活,锄山药。有时查资料,看书。妈妈是学画画的,一早起来到地里掐一把山药花,一大把叶子,回来插在瓶子里,聚精会神地对着它看,一笔一笔地画。奶奶做的两双新鞋还没有上脚,妈把鞋和两瓶黄油都锁在柜子里。
白天没有事,他就到处去玩,去瞎跑。他到草地里去看牛、看马、看羊。他采了很多蘑菇。他一边用线穿蘑菇,一边流出了眼泪。他想起奶奶,他要给奶奶送两串蘑菇去。他现在知道,奶奶是饿死的。人不是一下子饿死的,是慢慢地饿死的。
食堂的红高粱饼子越来越不好吃,因为掺了糠。甜菜叶子汤也越来越不好喝,因为一点油也不放了。他恨这种掺糠的红高粱饼子,恨这种不放油的甜菜叶子汤!
食堂外面忽然热闹起来。这是要干啥呢?爸爸说,要开会。会开了三天,参加会议的人在食堂的包间里吃了三天大餐。萧胜每天去打饭,闻到包间里飘出的各种香味。羊肉、米饭,他倒不稀罕:他见过,也吃过。黄油烙饼的奇妙香味他连闻都没闻过。
回家,吃着红高粱饼子,他问爸爸:“他们为什么吃黄油烙饼?”“他们开会。”“开会干嘛吃黄油烙饼?”“哎呀!你问得太多了!吃你的红高粱饼子吧!”
正在咽着红饼子的萧胜的妈忽然站起来,把缸里的一点白面倒出来,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黄油,启开瓶盖,挖了一大块、抓了一把白糖,擀了两张黄油面饼。烙熟了的黄油烙饼发出的香味,和食堂里的一模一样。妈妈把黄油烙饼放在萧胜面前,说:“吃吧,儿子。”
萧胜吃了两口,真好吃。他忽然咧开嘴大哭起来,边哭边高叫了一声:“奶奶!”他的眼泪流进了嘴里。黄油烙饼是甜的,眼泪是咸的。
(有删改)
1.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,最恰当的两项是( )( )
A. 小说运用生动的细节塑造人物,如小说写萧胜吃到黄油烙饼后痛哭起来,高叫一声“奶奶!”表现了萧胜对奶奶的思念。
B. 小说记叙萧胜与奶奶相依为命的生活,“玉米面饼子,小米面饼子,萝卜白菜,熬小鱼”等着重突出了他们生活的艰辛。
C. 作者在文中两次写到“歪脖柳树”,小说的故事情节以它为线索来展开,“歪脖柳树”是推动小说故事情节发展的关键。
D. 小说以散文笔法叙事,表现了在那个困难年代里人们的生活与情感,情节简单而贴近生活,语言平实,艺术风格独特。
E. 小说运用对比手法塑造人物性格,萧胜离开奶奶前后的生活环境、爸爸妈妈与奶奶对萧胜的态度都构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2.小说在刻画“奶奶”这个形象时,突出了她的哪些性格特征?请简要分析。
3.作者以“黄油烙饼”为题有着怎样的匠心?请简要分析。
高三语文现代文阅读中等难度题查看答案及解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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捡烂纸的老头
汪曾祺
烤肉刘早就不卖烤肉了,不过虎坊桥一带的人都还叫他烤肉刘。这是一家平民化的回民馆子,地方不小,东西实惠。卖大锅菜。炒辣豆腐,炒豆角,炒蒜苗,炒洋白菜。比较贵一点是黄焖羊肉,也就是块儿来钱一小碗,在后面做得了,用脸盆端出来,倒在几个深深的铁罐里,下面用微火煨着,倒总是温和的。有时也卖小勺炒菜:大葱炮羊肉、干炸丸子,它似蜜……主食有米饭、馒头、芝麻烧饼、罗丝转;卖面条,浇炸酱、浇卤。夏天卖麻酱面。卖馅儿饼。烙饼的炉紧贴着门脸儿,一进门就听到饼铛里的油吱吱喳喳地响,饼香扑鼻,很诱人。
烤肉刘的买卖不错,一到饭口,尤其是中午,人总是满的。附近有几个小工厂,厂里没有食堂,烤肉刘就是他们的食堂。工人们都正在壮年,能吃,馅饼至少得来五个(半斤),一瓶啤酒,二两白的。女工们则多半是拿一个饭盒来,买馅饼,或炒豆腐、花卷,带到车间里去吃。有一些退休的职工,不爱吃家里的饭,爱上烤肉刘来吃“野食”,爱吃什么要点儿什么。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儿,原来当会计,他每天都到烤肉刘这儿来。他和家里人说定,每天两块钱的“挑费”(京津冀方言,指家庭日常生活开支)都扔在这儿。有一个煤站的副经理,现在也还参加劳动,手指甲缝都是黑的,他在烤肉刘吃了十来年了。他来了,没座位,服务员即刻从后面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提出一张来,把他安排在一个旮旯里。有炮肉,他总是来一盘炮肉,仨烧饼,二两酒。给他炮的这一盘肉,够别人的两盘,因为烤肉刘指着他保证用煤。这些,都是老主顾。还有一些流动客人,东北的、山西的、保定的、石家庄的。大包小包,五颜六色。男人用手指甲剔牙,女人敞开怀喂奶。
有一个人是每天必到的,午晚两餐,都在这里。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他,是个捡烂纸的。他穿得很破烂,总是一件油乎乎的烂棉袄,腰里系一根烂麻绳,没有衬衣。脸上说不清是什么颜色,好像是浅黄的。说不清有多大岁数,六十几?七十几?一嘴牙七长八短,残缺不全。你吃点儿软和的花卷、面条,不好么?不,他总是要三个烧饼,歪着脑袋努力地啃啮。烧饼吃完,站起身子,找一个别人用过的碗(他可不在乎这个),自言自语:“跟他们寻一口面汤。”喝了面汤:“回见!”没人理他,因为不知道他是向谁说的。
一天,他和几个小伙子一桌。一个小伙子看了他一眼,跟同伴小声说了句什么,他多了心:“你说谁哪?”小伙子没有理他,他放下烧饼,跑到店堂当间:“出来!出来!”这是要打架。北京人过去打架,都到当街去打,不在店铺里打,免得损坏人家的东西搅了人家的买卖。“出来!出来!”是叫阵。没人劝。压根儿就没人注意他。打架?这么个糟老头子?这老头可真是糟。从里糟到外。这几个小伙子,随便哪一个,出去一拳准把他揍趴下。小伙子们看看他,不理他。
这么个糟老头子想打架,是真的吗?他会打架吗?年轻的时候打过架吗?看样子,他没打过架,他哪里是耍胳膊的人哪!他这是干什么?虚张声势?也说不上,无声势可言。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。
没人理他,他悻悻地回到座位上,把没吃完的烧饼很费劲地啃完了。情绪已经平复下来——本来也没有多大情绪。“跟他们寻口汤去。”喝了两口面汤:“回见!”。
有几天没看见捡烂纸的老头了,听煤站的副经理说,他死了。死后,在他的破席子底下发现了八千多块钱,一沓一沓,用麻筋捆得很整齐。
他攒下这些钱干什么?
1.下列对这篇小说分析和鉴赏,最恰当的两项是( )( )
A.作品开头对回民馆子的菜品进行了详细的介绍,使作品充满了生活气息,这是这篇小说的特色之一。
B.和老头同桌吃饭的小伙子们嫌弃老头的邋遢,所以小声议论,但当老头出去约架的时候又觉得没面子所以没有“应战”。
C.店里的流动客人来自四面八方,通过对男人和女人动作的细节描写,体现他们不拘小节,不讲文明的恶习。
D.八千块钱在当时是一大笔钱,捡烂纸的老头攒这么多钱做什么,结尾的疑问使作品回味无穷。
E.小说写煤站副经理来店里,服务员热情安排座位,上菜比别人分量大等细节的刻画,揭示了讽刺当时社会以权谋私的社会现实的主题。
2.小说的题目是《捡烂纸的老头》,为什么在开篇用大量篇幅介绍饭馆,请简要分析。
3.小说刻画了一位颇为古怪的老头,请简要分析老头怪在哪些方面。
4.有人认为文中的老头和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十分相似,请结合文本分析捡破烂老头与孔乙己这两个形象的异同。
高三语文现代文阅读简单题查看答案及解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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捡烂纸的老头
汪曾祺
①烤肉刘早就不卖烤肉了,不过虎坊桥一带的人都还叫它烤肉刘。这是一家平民化的回民馆子,地方不小,东西实惠,卖大锅菜。炒辣豆腐,炒豆角,炒蒜苗,炒洋白菜。比较贵一点是黄焖羊肉,也就是块儿来钱一小碗,在后面做得了,用脸盆端出来,倒在几个深深的铁罐里,下面用微火煨着,倒总是温和的。有时也卖小勺炒菜:大葱炮羊肉,干炸丸子,它似蜜……主食有米饭、馒头、芝麻烧饼、罗丝转;卖面条,浇炸酱、浇卤。夏天卖麻酱面,卖馅儿饼。烙饼的炉紧贴着门脸儿,一进门就听到饼铛里的油吱吱喳喳地响,饼香扑鼻,很诱人。
②烤肉刘的买卖不错,一到饭口,尤其是中午,人总是满的。附近有几个小工厂,厂里没有食堂,烤肉刘就是他们的食堂。工人们都在壮年,能吃,馅饼至少得来五个(半斤),一瓶啤酒,二两白的。女工们则多半是拿一个饭盒来,买馅饼,或炒豆腐、花卷,带到车间里去吃。有一些退休的职工,不爱吃家里的饭,爱上烤肉刘来吃“野食”,爱吃什么要点儿什么。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儿,原来当会计,他每天都到烤肉刘这儿来。他和家里人说定,每天两块钱的“挑费”都扔在这儿。有一个煤站的副经理,现在也还参加劳动,手指甲缝都是黑的。他在烤肉刘吃了十来年了。他来了,没座位,服务员即刻从后面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搬出一张来,把他安排在一个旮旯里。有炮肉,他总是来一盘炮肉,仨烧饼,二两酒。给他炮的这一盘肉,够别人的两盘,因为烤肉刘指着他保证用煤。这些,都是老主顾。还有一些流动客人,有东北的,山西的,保定的,石家庄的。大包小包,五颜六色,男人用手指甲剔牙,女人敞开怀喂奶。
③有一个人是每天必到的,午晚两餐,都在这里。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他,是个捡烂纸的。他穿得很破烂,总是一件油乎乎的烂棉袄,腰里系一根烂麻绳,没有衬衣。脸上说不清是什么颜色,好像是浅黄的。说不清有多大岁数,六十几?七十几?一嘴牙七长八短,残缺不全。你吃点儿软和的花卷、面条,不好么?不,他总是要三个烧饼,歪着脑袋努力地啃噬。烧饼吃完,站起身子,找一个别人用过的碗,自言自语(他可不在乎这个):“跟他们寻一口面汤。”喝了面汤:“回见。”没人理他,因为不知道他是向谁说的。
④一天,他和几个小伙子一桌,一个小伙子看了他一眼,跟同伴小声说了句什么。他多了心:“你说谁哪?”小伙子没有理他,他放下烧饼,跑到店堂当间:“出来!出来!”这是要打架。北京人过去打架,都到当街去打,不在店铺里打,免得损坏人家的东西搅了人家的买卖。“出来!出来!”是叫阵,没人劝。压根儿就没人注意他。打架?这么个糟老头子?这老头可真是糟,从里糟到外。这几个小伙子,随便哪一个,出去一拳准把他揍趴下。小伙子们看看他,不理他。
⑤这么个糟老头子想打架,是真的吗?他会打架吗?年轻的时候打过架吗?看样子,他没打过架,他哪里是耍胳膊的人哪!他这是干什么?虚张声势?也说不上,无声势可言。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。
⑥没人理他,他悻悻地回到座位上,把没吃完的烧饼很费劲地啃完了。情绪已经平复下来——本来也没有多大情绪。“跟他们寻口汤去。”喝了两口面汤:“回见!”
⑦有几天没看见捡烂纸的老头了,听煤站的副经理说,他死了。死后,在他的破席子底下发现了八千多块钱,一沓一沓,用麻筋捆得很整齐。
⑧他攒下这些钱干什么?
1.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,最恰当的两项是 ( )( )
A.文中划线部分主要运用语言描写手法,揭示了“老头”从愠怒失意到自我宽慰的情绪变化,描写细腻生动,富有戏剧效果。
B.作者刻画“捡烂纸的老头”这一人物, 意在揭示:即使是看似微贱、遭人轻视的小人物,也有丰富、复杂的内心世界和自己的尊严。
C.作者在第四段中通过虚拟的旁观者来评说老头的行为,这样写表现了其他顾客对“老头”的惊讶、怀疑和鄙夷的情感态度。同时把读者引入情境,增强现场感、真实感。
D.小说中,作者以深切的人文关怀,呼唤人们关注那些处于生活底层和社会边缘的小人物,给予他们更多同情、理解和尊重,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对捡烂纸老头蛮横无理的批判。
E.小说第⑥段交代“打架”事件的结局;“老头”的行为、情绪、言语恢复故态,与之前的叫阵形成对照,也与前文的惯常言行呼应,体现了“老头”胆怯的心理,强化了人物的性格特征。
2.概括第三段所描写人物的形象特点。
3.本文开头两段不避其繁,结尾两段不避其简,作者为什么做这样的结构安排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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捡烂纸的老头
汪曾祺
烤肉刘早就不卖烤肉了,不过虎坊桥一带的人都还叫它烤肉刘。这是一家平民化的回民馆子,地方不小,东西实惠,卖大锅菜。炒辣豆腐,炒豆角,炒蒜苗,炒洋白菜,比较贵一点是黄焖羊肉,也就是块儿来钱一小碗。在后面做得了,用脸盆端出来,倒在几个深深的铁罐里,下面用微火煨着,倒总是温和的。有时也卖小勺炒菜:大葱炮羊肉,干炸丸子,它似蜜……主食有米饭、花卷、芝麻烧饼,罗丝转;卖面条,浇炸酱、浇卤。夏天卖麻酱面。卖馅儿饼。烙饼的炉紧挨着门脸儿。一进门就听到饼铛里的油吱吱喳喳地响,饼香扑鼻,很诱人。
烤肉刘的买卖不错,一到饭口,尤其是中午,人总是满的。附近有几个小工厂,厂里没有食堂,烤肉刘就是他们的食堂。工人们都正在壮年,能吃,馅饼至少得来五个(半斤),一瓶啤酒,二两白的。女工们则多半是拿一个饭盒来,买馅饼,或炒豆腐、花卷,带到车间里去吃。有一些退休的职工,不爱吃家里的饭,爱上烤肉刘来吃“野食”,爱吃什么要点儿什么。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儿,原来当会计,他每天都到烤肉刘这儿来。他和家里人说定,每天两块钱的“挑费”①都扔在这儿。有一个煤站的副经理,现在也还参加劳动,手指甲缝都是黑的,他在烤肉刘吃了十来年了。他来了,没座位,服务员即刻从后面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搬出一张来,把他安排在一个旮旯里。有炮肉,他总是来一盘炮肉,仨烧饼,二两酒。给他炮的这一盘肉,够别人的两盘。因为烤肉刘指着他保证用煤。这些,都是老主顾。还有一些流动客人,东北的、山西的、保定的、石家庄的。大包小包,五颜六色。男人用手指甲剔牙,女人敞开怀喂奶。
有一个人是每天必到的,午晚两餐,都在这里。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他,是个捡烂纸的。他穿得很破烂;总是一件油乎乎的烂棉袄,腰里系一根烂麻绳,没有衬衣。脸上说不清是什么颜色,好像是浅黄的。说不清有多大岁数,六十几?七十几?一嘴牙七长八短,残缺不全。你吃点儿软和的花卷、面条,不好么?不,他总是要三个烧饼,歪着脑袋努力地啃噬。烧饼吃完,站起身子,找一个别人用过的碗(他可不在乎这个),自言自语:“跟他们寻一口面汤。”喝了面汤,“回见!”没人理他,因为不知道他是向谁说的。
一天,他和几个小伙子一桌。一个小伙子看了他一眼,跟同伴小声说了句什么,他多了心:“你说谁哪?”小伙子没有理他。他放下烧饼,跑到店堂当间:“出来!出来!”这是要打架。北京人过去打架,都到当街去打,不在店铺里打,免得损坏人家的东西搅了人家的买卖。“出来!出来!”是叫阵。没人劝。压根儿就没人注意他。打架?这么个槽老头子?这老头可真是糟,从里糟到外。这几个小伙子,随便哪一个,出去一拳准把他揍趴下。小伙子们看看他,不理他。
这么个糟老头子想打架,是真的吗?他会打架吗?年轻的时候打过架吗?看样子,他没打过架,他哪里是耍胳膊的人哪!他这是干什么?虚张声势?也说不上,无声势可言。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。
没人理他,他悻悻地回到座位上,把没吃完的烧饼很费劲地啃完了,情绪已经平复下来——本来也没有多大情绪。“跟他们寻口汤去。”喝了两口面汤,“回见!”
有几天没看见捡烂纸的老头了,听煤站的副经理说,他死了。死后,在他的破席子底下发现了八千多块钱,一番一沓,用麻筋捆得很整齐。
他攒下这些钱干什么?
(选自《汪曾祺全集》)
[注]①挑费,京津冀方言,指家庭日常开支。
1.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,最恰当的两项是( )
A.“捡烂纸的老头”平日“穿得很破烂”,省吃俭用,“死后,在他的破席子底下发现八
千多块钱……捆得很整齐”,这说明他是个不显山露水之人。
B.“捡烂纸的老头”讨汤喝以及他每天都会来馆子吃饭等等都是为了能跟别人有更多的
接触和交流,想融入大家的生活,克服自己的孤独。
C.捡烂纸的老头虽然用人家用过的碗讨面汤喝,但是人家无意中瞟他一眼,就要与人
打架,这说明他不是没有自尊的。
D.第4段中通过旁观者来评说“老头”的行为,表现了其他顾客对“老头”的惊讶、
怀疑和愤怒的情感态度,也把读者引入情景,增强现场感、真实感。
E.作者刻画这个“捡烂纸的老头”意在呼唤人们关注那些处在生活底层和社会边缘的
小人物,要给予他们更多的同情、理解和尊重。
2.“捡烂纸的老头”形象有哪些特点?请简要分析。
3.本文题为“捡烂纸的老头”,但开篇用两段的篇幅详写烤肉刘的饭食和顾客,作者为什么这样安排?请简要分析。
4.小说以“他攒下这些钱干什么”结尾,给读者留下了深深地思考。如果让你接着写这篇小说,你会怎样构思这八千块钱的用途?请结合这篇小说谈谈你接下来的构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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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下面的作品,完成下面小题。
陶虎臣
汪曾祺
每到天气晴朗,上午十来点钟,在这条街上,就听到从阴城方向传来爆裂的巨响:“砰一一磅!”大家就知道,这是陶虎臣在试炝仗了。
阴城是一片古战场,相传韩信在这里打过仗,现在还能挖到一种有耳的尖底陶瓶,当地人说这种陶瓶冬天插了梅花,能结出梅子来。现在这里是乱葬冈,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叫做“阴城”。到处是坟头、野树、荒草、芦荻。草里有蛤蟆,野兔子。早晨和黄昏,有许多白颈老鸦。人走过,就哑哑地叫着飞起来。
这里只有一个破财神庙,里面住着一个侉子.
陶虎臣家的货色齐全。除了鞭炮,还出一种别家不做的鞭,叫做“遍地桃花”。不但外皮,连里面的筒子都一色是梅红纸卷的。放了之后,地下一片红,真像是一地的桃花瓣子。如果是过年,下过雪,花瓣落在雪地上,红是红,白是白,好看极了。
他还有一项绝技,是做焰火。做焰火,除了配料,关键是串捻子。串得不对,会轰隆一声,烧成一团火。弄不好,还会出事。陶虎臣的一只左眼坏了,就是因为有一次放焰火,出了故障,一个火星迸进了瞳孔。陶虎臣坏了一只眼睛,还看不出太大的破相。他依然随时是和颜悦色的,带着宽厚而慈祥的笑容。这种笑容,只有与世无争,生活上容易满足的人才会有。
但是,鞭炮生意,是随着年成走的。什么时候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,什么时候炮仗店就生意兴隆。这样的年头,能够老是有么?
这一年,伏汛安然度过,保住了无数人畜。秋收在望,市面繁荣,城乡一片喜气。有好事者倡议:今年放放焰火!东两南北四城,都放!一台七套,四七二十八套,陶家独家承做了十四套。东城定在八月十六放。地点:阴城。
这天万里无云,一天皓月。阴城的正中,立起一个四丈多高的架子。有人早早吃了晚饭,就扛了板凳来等着了。人们寻亲访友,说短道长,来来往往,亲亲热热。阴城的草都被踏倒了。人们的鞋底也叫秋草的浓汁磨得滑溜溜的。
忽然,上万双眼晴一齐朝着一个方向看。人们的眼睛一会儿睁大,一会儿眯细;人们的嘴一会儿张开,一会儿又合上;一阵阵叫喊,一阵阵欢笑;一阵阵掌声。——陶虎城点着焰火了!
最热闹的是“炮打泗州城”。起先是梅、兰、竹、菊四种花,接着是万花齐放。然后,一声炮响,照眼的灯球之中有一座四方的城,眼睛好的还能看见城门上“泗州”两个字。城外向里打炮,城里向外打,灯球飞舞,砰磅有声。最有趣的是“芦蜂边瘌子”,一阵火花之后,出现一个泥头的纸人,手里拿着一把破芭蕉扇。霎时飞来许多马蜂——火花,纷纷扑向他,他四面躲闪,扇不停地挥舞。看到这里,满场大笑。这些辛苦得近于麻木的人,是难得这样开怀一笑的呀。最后一套是火花之后,吊下四个大字:“天下太平”。
年头还是不好。头一年,四乡闹土匪,县政府出了布告:“冬防期间,严禁燃放鞭炮。”明年,蒋介石搞“新生活”,取缔了鞭炮。陶虎臣别无产业,只好做一点“黄烟子”和蚊烟混日子。第三年,陶家炮仗店的铺门上了锁,再也打不开了。陶家的锅,也揭不开了。
岁暮天寒,彤云酿雪,陶虎臣无路可走,他到阴城去上吊。刚把腰带拴在一棵树上,把头伸进去,一个人拦腰把他抱住。这人是住在财神庙的那个侉子。
(选自《汪曾祺文集》,有删改)
1.简要分析小说第二段在全文中的作用。
2.赏析画线的文字在语言表达方而的特色。
3.作者为何花较多笔墨写“八月十六”“放焰火”的情景?
4.请结合陶虎臣的生活经历和性格特点,探究小说的主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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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下面的文字,完成下面小题。
舅爷
刘汀
(1)到死为止,舅爷都只是个光棍儿。
(2)舅爷的大部分人生都在和羊打交道,他是我们村从业时间最长的羊倌,前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年,而他去世时,也才五十几岁而已。在我的印象里,他始终是那个样子:高个子,面目黝黑,牙齿发黄,粗大的鼻孔和嘴巴,说话时总带着一种嗡嗡声。这样的容貌,按说在农村来说也不算多么难看,可舅爷一辈子没正经恋爱过,更没结过婚,孤老一生。
(3)他只身到这儿来,没有户口也没有土地,是一个外人。在我家前面几十米,有一块空地,叔叔们在西边的荒地上脱了几千块黄土坯,晒干后运回村里,给舅爷盖了两间土坯房。大概就从这时候开始,舅爷才算真正进入了村里的生活秩序。
(4)不知为何,这栋新盖起的小房,两年之后就变得很破旧。窗户没有玻璃,是用塑料布封着的,但很快就露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洞。屋檐上的木桩缝隙,有鸟雀和燕子做了窝,把白色和灰色的大便拉在上面,风吹日晒之后,看上去就有了日月侵蚀的意思。
(5)放羊回来,把各家的羊赶回去,天已经黑透了,他再一个人生火做饭。偶尔,家里蒸了馒头或豆包类的干粮,母亲会让我们叫舅爷来家吃,他总是歪着脖子说不去,似乎很生气的样子。我们回去回话,母亲就说不吃拉倒,但饭后还是会让我们把干粮给他送一些。我们走进阴暗的屋子,舅爷端坐在土炕上,面前摆着桌子,桌上有一些咸菜,看我们进来,又是很不高兴地说:“怎么才来,我都等半天了。”
(6)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,舅爷的饭量实在惊人,他一顿能吃七八个馒头。有一年中秋节的中午,我们刚吃完午饭,舅爷突然笑眯眯地进了屋,从怀中掏出两块月饼给我和弟弟。母亲拦着说我们买了,你自己吃。舅爷说吃够了,这回吃够了,我买了四斤月饼,一口气吃了三斤半,实在吃不动了,这俩给他们吃。舅爷依旧抱起膀子,咧着嘴似笑非笑,看着我们啃食月饼,眼神里有一种温情。
(7)九几年的时候,村里面的羊突然多起来,羊倌的放羊钱也水涨船高。那两年大概是舅爷生活最滋润的日子,他甚至找电工,从外面的电线上拉了一根线,给自己的小屋接了一盏十五瓦的电灯。舅爷还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,但抱回去后却没有人影,一片雪花。一群孩子跑过去看电视,看了一会儿屏幕上的雪花,听了一会儿哗哗声,就厌了,四散而去。可舅爷竟然能大半宿大半宿地盯着雪花看,好像他能从那儿看出了天线接收不到的故事一样。
(8)牛羊越来越多,他的收入却越来越少,许多人家的羊群过百之后,感到雇一个羊倌太亏了,便两三家合伙,一家一天自己放羊。很快,那根从空中横拉出来的电线,因为没交电费又被收了回去,那栋越发破败的孤独的小屋,重归黑暗和荒寂。
(9)第二年的大年初一,我们去给他拜年。他的屋里冷极了,似乎好几天都没有生过火,我看见土炕上堆着两床露出棉絮的被子。炕的另一边,盆里有一坨冻僵的黑面团,另一个盆里是冻着冰碴的碎酸菜,看不到一点肉星儿;一个盖帘儿,放着十几个饺子。我们觉得自己身上新做的衣裳,和屋子里的气氛很不对劲儿,扭扭捏捏着转身要走。“等一下,”舅爷叫住我们,然后从炕席底下摸出一把钥匙,打开炕尾的一个小箱子,手在里面摸了半天,掏出一把块儿糖,给每个小孩两块,自己也剥开一块丢进嘴里,说:“吃吧,可甜了。” 说完又钻进被窝里,却没睡,眼睛盯着房顶。我们觉得无聊,赶紧出来。大街上,满是红红绿绿互相串门拜年的人,大家递着烟,说着祝福的吉祥话,偶尔有爆竹声从某家院子或小孩子的脚边响起,在空旷干冷的天空里灰飞烟灭。走出他的院子时,我心里酸酸的。
(10)我不知道舅爷是哪一天死的,只是仿佛某一次放假回家,他那栋破旧的小房子换了主人。有人家买下了它,推倒,重新盖起砖房,垒高院墙,开辟菜园子,打下水井,又一户普普通通的农家院就此诞生。舅爷没了,他存在的痕迹也没了,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。因为不属于家族的人,他的坟不能进祖坟,只能找一处偏远的山坡埋掉。他死了,我不觉得是死于身体上的病。我无法想象在离去的那一天晚上,躺在破旧的、满是土味和烟味以及腐烂的衣服味的炕上,舅爷想过什么;我也无法想象他是否流过眼泪,是否伤过心;我甚至无法想象他作为一个人该有怎样的悲欢离合……
(11)他永远一个人面对着此起彼伏的群山和旷野,无论生前还是死后。
(12)我越来越感到,他所面对的那些孤独,那些空落落,多多少少也是我们终将要面对的。
(有删改)
1.第(9)段末说“走出他的院子时,我心里酸酸的”,为什么?请分析原因。
2.结合材料,简要分析舅爷的形象。
3.赏析文中划波浪线的句子。
4.请探究文章结尾两段的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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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恒的灯光
很小的时候,我住在单门独户的红砖瓦房里。夜晚的时候,周围一片漆黑,出门上厕所还要打着手电筒。每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声音,都吓得脊背一阵发凉。后来,我家搬到了楼房里,而且周围也全是楼房。每天夜晚,即使熄灭房内的所有灯火,也能被对面楼的灯光照得像黎明时分一样,有着灰蒙蒙的可见度。因此,为了睡个好觉,就不得不在卧室的窗户后面挂上厚厚的窗帘,来抵挡这些入侵的光线。
其实,我从心底里喜欢这些夜晚中来自他方的光亮。
我常常在熄灯睡下之后,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那些从窗帘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溜进来的光线。我感到自己尽管在黑暗中独自一人,但那些光线却给我带来了持久的抚慰与温暖。有时候,我闭着眼睛还没有睡着,但突然感到眼皮上方一下子暗下来了,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快要落下来,我赶紧睁开眼睛,但我什么也看不见,除了黑暗的压迫。那个时刻,我对那片突然消逝的光亮产生了深切的怀恋。我的有着小小失落的内心甚至对提早熄灯的人有了一丝淡淡的怨怒。
或许我是个害怕孤独的人,窗外的灯光让我意识到他人与我同在的时候,我的内心就获得了某种平静。我喜欢在晚上读书写作的间隙望望窗外的灯光,至少有几百扇发光的窗户能够进入我的视野。刚刚进入夜晚的时候,四周的窗户几乎全部都是灯火通明,而且能够看到窗户上的阴影在闪烁和跳动——那是电视屏幕的亮光。这时候的外界的灯光对我而言意义不大,我觉得过于热闹,而我自己的内心也还停留在白天的喧闹之中。等到再晚一些,那些窗户就接二连三地失去了光明,剩下的还亮着的窗户开始显得更耀眼了,也更突出了。它们在我眼里有了明确的方位和坐标,就像一个人获得了自己独特的个性。我望着它们,想想它们后面的主人们都在干些什么。我觉得自己以这种方式和他人乃至人类达成了深刻的精神关联,尽管这个他人是无名的、未知的、想象的、陌生的、虚构的。
我是个喜欢晚睡的人。关心我的人总劝我改掉这个不良的习惯,我自己其实也想改掉,因为我觉得人的生活不能违背天然的规律。但我晚睡成瘾,难以戒除。很多人晚睡是因为城市的夜晚充满了各种娱乐的诱惑和骚动,而我置身在城市的夜晚则是想索取一点属于自己的宁静。由于晚睡,我的整个生活时间和社会的运作时间产生了巨大的错位,我经常要气喘吁吁地从自己的生活时间中赶到社会的运作时间中。这种错位的张力经常让我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。我有时会想起米兰·昆德拉的一句话:“艺术通过对抗时代来取得自身的进步。”难道我就是这样一位“对抗时代”的“艺术家”?我可以这样自嘲,但实际上我是迷恋于一种生活的虚拟的自由,就像一个孩子偷偷脱离了旋转木马的轨道,他获得了短暂的自由,看到了另外的风景。我就是那个孩子,我看到了夜晚的灯光,我觉得那些光线像是特殊的道路:它们通向他人,也通向比他人和自己更大的存在。
(选自《散文》2012年第6期《窗下的事物》,作者王威廉)
1.作者为什么说“我从心底里喜欢这些夜晚中来自他方的光亮”?请联系全文回答。(5分)
2.文章最后一段中,划线的句子有什么作用?(4分)
3.本文写了大量“我”在成长历程中对“灯光”的感受。作者这样写在表达文章主旨方面有什么好处?请简要分析。(6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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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载云烟(节选)
汪曾祺
日寇侵华,平津沦陷,北大、清华、南开被迫南迁,组成一个大学,在长沙暂住,名为“临时大学”。后迁云南,改名“国立西南联合大学”,简称“西南联大”。
西南联大的校舍很分散,很多处是借用昆明原有的房屋,学校、祠堂。西边是学生宿舍。土墙,草顶。土墙上开了几个方洞,方洞上竖了几根不去皮的树棍,便是窗户。挨着土墙排了一列双人木床,一边十张,一间宿舍可住四十人,桌椅是没有的。两个装肥皂的大箱摞起来。既是书桌,也是衣柜。昆明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肥皂箱,很便宜,男生女生多数都有这样一笔“财产”。有的同学在同一宿舍中一住四年不挪窝,也有占了一个床位却不来住的。有些同学成天在一起,乐数晨夕,堪称知己。也有老死不相往来,几乎等于不认识的。我和那位姓刘的历史系同学就是这样,我们俩同睡一张木床,他住上铺,我住下铺,却很少见面。他是个很守规矩,很用功的人,每天按时作息。我是个夜猫子,每天在系图书馆看一夜书,即天亮才回宿舍。等我回屋就寝时,他已经在校园树下苦读英文了。
更东,是教室区。土墙,铁皮屋顶(涂了绿漆)。下起雨来,铁皮屋顶被雨点打得乒乒乓乓地响,让人想起王禹偁的《黄岗竹楼记》。这些教室方向不同,大小不一,里面放了一些一边有一块平板,可以在上面记笔记的木椅,都是本色,不漆油漆。这种椅子的好处是不固定,可以从这个教室到那个教宣任意搬来搬去。吴宓先生讲《红楼梦》,一看下面有女生还站着,就放下手杖,到别的教室去搬椅子。于是一些男同学就也赶紧到别的教空去搬椅子。到宝姐姐、林妹妹都坐下了,吴先生才开始讲。
联大师生服装各异,但似乎又有一种比较一致的风格。女生的衣着是比较整洁的。有的有几件华贵的衣服,那是少数军阀商人的小姐。但是她们也只是参加Party时才穿,上课时不会穿得花里胡哨的。男同学原来有些西装革履,裤线笔直的,也有穿麂皮夹克的,后来就日渐少了,绝大多教是蓝布衫,长裤。几年下来,衣服破旧,就想各种办法“弥补”,如贴一张橡皮膏之类。有人裤子破了洞,不会补,也无针线,就找一根麻筋,把破洞结了一个疙瘩,这样的疙瘩名士不止一人。救授的衣服也多残破了。闻一多先生有一个时期穿了一件一个亲戚送给他的灰色夹袍,式样早就过时,领子很高,袖子很窄。朱自清先生的大衣破得不能再穿,就买了一件云南赶马人穿的深蓝氆氇的一口钟(大概就是彝族察尔瓦)披在身上,远看有点像一个侠客。有一个女生从南院(女生宿舍)到新校舍去,天已经黑了,路上没有人,她听到后面有梯里突鲁的脚步声,以为是坏人追了上来,很紧张。回头一看,是化学教授曾昭伦。他穿了一双空前(露着脚趾)绝后鞋(后跟烂了,提不起来,只能半趿着),因此发出梯里突鲁的声音。
大学生大都爱吃、食欲很旺,有两个钱都吃掉了。初到昆明,带来的盘缠尚未用尽,有些同学和家乡邮汇尚通,不时可以得到接济,一到星期天就出去到处吃馆子,钱逐渐用完了,吃不了大馆子,就只能到米线店里吃米线、饵块。当时米线的浇头很多,有闷鸡(其实只是酱油煮的小方块瘦肉,不是鸡)、爨肉(即肉末,音川,云南人不知道为什么爱写这样一个笔画繁多的怪字)、鳝鱼、叶子(油炸肉皮煮软,有的地方叫“响皮”,有的地方叫“假鱼肚”)。米线上桌,都加很多辣椒,—“要解馋,辣加咸”。如果不吃辣,进门就得跟堂倌说:“免红!”到连吃米线、饵块的钱也没有的时侯,便只有老老实实到新校舍吃大食堂的“伙食”。饭是“八宝饭”,通红的糙米,里面有砂子、木屑、老鼠屎。菜,常备的是盐水煮芸豆,还有一种叫“魔芋豆腐”,为紫灰色的,烂糊糊的淡而无味的奇怪东西。有一位姓郑的同学告诫同学:饭后不可张嘴—恐怕飞出只鸟来!
有一个时期附近小山下柏树林里飞来很多硬壳昆虫,黑色,形状以色子、老鲁说这叫豆壳虫,是可以吃的,好吃!他捉了一些,撕去硬翅,在锅里于爆了,撒了一点花椒盐,就起酒来,在他的示范下,我们也爆了一盘,闭着眼睛尝了尝,果然好吃,有点像盐爆虾,而且有一股柏树叶的清香,——这种昆虫只吃柏树叶,别的树叶不吃,于是我们有了就酒的酒菜和下饭的荤菜,这玩意多得很,一会儿的工夫就能捉一大瓶。
(载于一九九四年第四期《中国作家》,有删改)
1.下列对散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,不正确的一项是
A.本文是一篇写人记事的回忆性散文,与《记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讲》单记一人不同,刻画的是西南联大师生的群像,每个人着墨不多,但人物个性却极鲜明。
B.作者用调侃的语气追忆吴宓先生讲《红楼梦》,一看有女生还站着,就放下手杖到别的教室去搬椅子,“到宝姐姐、林妹妹都坐下了,才开始讲”,语言风趣幽默。
C.作者写西南联大教授衣服用“残破”来形容,如闻一多先生灰色夹袍式样早就过时,朱自清先生穿着云南赶马人穿的深蓝氆氇的一口钟,看似贬,实则褒。
D.作者不厌其详地描写了米线的浇头,如闷鸡、爨肉、鳝鱼、叶子等,又写到了吃米线的“行话”,使读者如临其境,意在展现西南联大生活的多姿多彩。
2.文中划线句子是如何叙写关于“豆壳虫”的回忆的?这样写有何作用?请简要分析。
3.有人曾盛赞西南联大“可以彪炳于世界大学之林,与牛津、剑桥、哈佛、耶鲁平列而无愧色”,请结合全文,概括并简要分析西南联大师生在治学和为人方面的突出特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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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千岁
汪曾祺
据说他是靠八千钱起家的,所以大家背后叫他八千岁。
八千岁的米店看起来不大,门面也很暗淡。竖匾两侧,贴着两个字条,一边写的是“僧道无缘”,一边是“概不做保”。这地方每年总有一些和尚来化缘,一看“僧道无缘”四个字,也就很知趣地走开了。一般“殷实”一些的店铺有为人做保的义务,八千岁可不愿惹这种麻烦。
大家都知道八千岁现在很有钱。挑夫给各家米店挑稻子,一眼估得出哪家的底子有多厚。他们说:八千岁是一只螃蟹,有肉都在壳儿里。
另一件瞒不住人的事,是他有一副大碾子,五匹大骡子。其中有两匹大黑骡子,就是花了八百现大洋从宋侉子手里一次买下来的。
宋侉子是个世家子弟,吃喝嫖赌,无所不为,还特别爱养骡子养马。父母在日,没有几年,他就把祖产挥霍得去了一半。父母一死,就更没人管他了,他干脆把剩下的一半田产卖了,做起了骡马生意。他相骡马有一绝,一次只买几匹,但要是好的,很大的价钱买来,又以很大的价钱卖出。
那一年,宋侉子把两匹骡子牵回来,来看的人不断。碾坊、磨坊、油坊、糟坊,都想买。一问价钱,就不禁吐了舌头:“乖乖!”八千岁到宋家看了看,心里打了一阵算盘。他知道宋侉子的脾气,一口价,当时就取了八百现大洋,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,牵了骡子,沿着大街,呱嗒呱嗒,走回米店。这件事哄动全城。一连几个月。八千岁买骡子的壮举,成了大家茶余酒后的话题。
八千岁每天的生活非常单调。量米、看稻样,没有什么事的时候,他就到后面看看碾坊,这年头大部分米店都已经不用碾子,改用机器轧米了,八千岁却还用这种古典的方法生产。他舍不得这副碾子,舍不得这五匹大骡子。
八千岁不看戏,不打牌,不吃烟,不喝酒。他的食谱非常简单,放着高尖米不吃,顿顿都是头糙红米饭。菜是一成不变的熬青菜,——有时放两块豆腐。八千岁的米店左边是一家专门包办酒席的赵厨房,右边是一家烧饼店。八千岁和赵厨房从来不打交道,和烧饼店每天打交道。他这辈子吃了多少草炉烧饼,真是难以计数了。
八千岁万万没有想到,他会碰上一个八舅太爷。
这里的人把不讲理的人叫做“舅舅”。八舅太爷行八,是个无赖浪子,从小就不安分。初中毕业后,他上了一年美专,都没上完,却在上海入了青帮,后来又混进了军队,结交很多朋友,在军队中很“兜得转”。抗战军兴,他随着所在部队调到江北。非常时期,军事第一,他到了哪里就成了这地方的最高军政长官。只要他一拍桌子,骂一声“汉奸”,就可以军法从事,把一个人拉出去枪毙。他是个霸王,没人敢惹他。
八舅太爷有一匹乌骓马,他请宋侉子来给他看看,嘱咐宋侉子把自己的踢雪乌骓也带来。宋侉子知道这匹马保不住了,就顺水推舟:“旅长喜欢,留着骑吧!”——“那,我怎么谢你呢?我给你画一张画吧!”
宋侉子拿了这张画,到八千岁米店里坐下,喝了一碗茶,说不出话来。八千岁劝他:“算了,是儿不死,是财不散,看开一点!”宋侉子只好苦笑。
没想到,过了两天,八舅太爷把八千岁“请”去了。当两个兵把八千岁铐上,推出店门时,八千岁只来得及跟儿子说一句:“赶快找宋大伯去要主意!”
宋侉子找到八舅太爷的秘书了解一下,案情相当严重,是“资敌”。八千岁有几船稻子,被八舅太爷的部下查获了。别的粮商都是事前运动,打通关节,拿到“准予放行”的执照的,八千岁没有花这笔钱,八舅太爷存心找他的碴,所以他就触犯了军法。宋侉子知道这是非花钱不能了事的,见了八千岁,劝他不要舍命不舍财,这个血是非出不可的。八千岁问:“能不能少拿一点?你作主吧。我一辈子就你这么个信得过的朋友!”说着就落了两滴眼泪。宋侉子心里也酸酸的。
宋侉子说了好多好话,请了八千岁的两个同行,米店的张老板、李老板出面做保,带了八百现大洋,签字画押,把八千岁保了出来。
八舅太爷敲了八千岁一杠子,他要办一桌满汉全席,在水榭里吃它一整天,上午十点钟开席,一直吃到半夜!这消息传遍全城,大家都很感兴趣,因为这是多年没有的事了。办席的就是八千岁的紧邻赵厨房。赵厨房到他的米店买糯米,他问赵厨房:“有多少道菜?”——“一百二十道。”——“啊?!”——“你没事过来瞧瞧。”
八千岁真还过去看了看:烧乳猪、叉子烤鸭、八宝鱼翅、鸽蛋燕窝……八千岁真是开了眼了,一面看,一面又掉了几滴泪,他想:这是吃我哪!
八千岁用一盆水把“概不做保”的字条闷了闷,刮下来。他这回是别人保出来的,以后再拒绝给别人做保,这说不过去。刮掉了,觉得还留着一条“僧道无缘”也没多少意思,就把它也刮掉了。
是晚茶的时候,儿子又给他拿了两个草炉烧饼来,八千岁把烧饼往帐桌上一拍,大声说:
“给我去叫一碗三鲜面!”
(有删改)
1.下列对作品的概括与分析,不正确的一项是
A.作者运用白描勾勒出八千岁米店的环境,塑造出八千岁这个精明冷漠、不近人情、保守刻板的富商形象。
B.小说回溯了八千岁重金买骡子的壮举,插入了对八舅太爷这种兵痞流氓来历的介绍,都蕴含了作者的讽刺意味。
C.小说妙用对比,以宋侉子的豪放通达,衬托八千岁的吝啬刻板;以宋和八舅太爷的虚情假意,衬托宋和八千岁的信义之交。
D.小说语言通俗平直,俗中藏雅,淡中现奇,以八千岁的人生境遇为主线,反映了动荡不安的时代里小市民的人情世态。
2.请结合全文,简要分析八千岁第一次落泪的心态。
3.八千岁刮去了“概不做保”与“僧道无缘”两道字条,并在晚茶的时候,把烧饼往账桌上一拍,大声说:“给我去叫一碗三鲜面!”在小说的末尾,作者设置这样的情节有什么作用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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