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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下面文字,完成下列各题。

陈小手

汪曾祺

我们那地方,过去极少有产科医生,一般人家生孩子,都是请老娘。什么人家请哪位老娘,差不多都是固定的。一家宅门的大少奶奶、二少奶奶、三少奶奶,生的少爷、小姐,差不多都是一个老娘接生的。老娘要穿房入户,生人怎么行?老娘也熟知各家的情况,哪个年长的女佣人可以当她的助手,当“抱腰的”,不需临时现找。而且,一般人家都迷信哪个老娘“吉祥”,接生顺当——老娘家都供着送子娘娘,天天烧香。谁家会请一个男性的医生来接生呢?我们那里学医的都是男人,只有李花脸的女儿传其父业,成了全城仅有的一位女医人。她也不会接生,只会看内科,是个老姑娘。男人学医,谁会去学产科呢?都觉得这是一桩丢人没出息的事,不屑为之。但也不是绝对没有。陈小手就是一位出名的男性的产科医生。

陈小手的得名是因为他的手特别小,比女人的手还小,比一般女人的手还更柔软细嫩。他专能治难产、横生、倒生,都能接下来(他当然也要借助于药物和器械)。据说因为他的手小,动作细腻,可以减少产妇很多痛苦。大户人家,非到万不得已,是不会请他的。中小户人家,忌讳较少,遇到产妇胎位不正,老娘束手,老娘就会建议:“去请陈小手吧。”

陈小手当然是有个大名的,但是都叫他陈小手。

接生,耽误不得,这是两条人命的事。陈小手喂着一匹马。这匹马浑身雪白,无一根杂毛,是一匹走马。据懂马的行家说,这马走的脚步是“野鸡柳子”又快又细又匀。我们那里是水乡,很少人家养马。每逢有军队的骑兵过境,大家就争着跑到运河堤上去看“马队”,觉得非常好看,陈小手常常骑着白马赶着到各处去接生,大家就把白马和他的名字联系起来,称之为“白马陈小手”。

同行的医生,看内科的、外科的,都看不起陈小手,认为他不是医生,只是一个男性的老娘。陈小手不在乎这些,只要有人来请,立刻跨上他的白走马,飞奔而去。正在呻吟惨叫的产妇听到他的马脖上的銮铃的声音,立刻就安定了一些。他下了马,即刻进产房。过了一会(有时时间颇长)听到“哇”的一声,孩子落地了。陈小手满头大汗,走了出来,对这家的男主人拱拱手:“恭喜恭喜!母子平安!”男主人满面笑容,把封在红纸里的酬金递过去。陈小手接过来,看也不看,装进口袋里,洗洗手,喝一杯热茶,道一声“得罪”,出门上马。只听见他的马的銮铃声“哗棱 哗棱”……走远了。

陈小手活人多矣。

有一年,来了联军。我们那里那几年打来打去的,是两支军队一支是国民革命军,当地称之为“党军”;相对的一支是孙传芳的军队。孙传芳自称“五省联军总司令”,他的部队就被称为“联军”。联军驻扎在天王庙,有一团人。团长的太太(谁知道是正太太还是姨太太),要生了,生不下来。叫来几个老娘,还是弄不出来。这太太杀猪也似的乱叫。团长派人去叫陈小手。

陈小手进了天王庙。团长正在产房外面不停地“走柳”。见了陈小手,说:“大人,孩子,都得给我保住!保不住要你的脑袋!进去吧!”

这女人身上的脂油太多了,陈小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总算把孩子保出来了。和这个胖女人较了半天劲,累得他筋疲力尽。他迤里歪斜走出来,对团长拱拱手:“团长!恭喜您,是个男伢 子,少爷!”

团长龇牙笑了一下,说:“难为你了!——请!”

外边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、副官陪着。陈小手喝了两盅。团长拿出ニ十块现大洋,往陈小手送:“这是给你的!——别嫌少哇!”

“太重了!太重了!”

喝了酒,揣上二十块现大洋,陈小手告辞了:“得罪!得罪!”“不送你了!”

陈小手出了天王庙,跨上马,团长掏出枪来,从后面,一枪就把他打下来了。

团长说:“我的女人,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!除了我,任何男人都不许碰她!这小子,太欺负人了!”

团长觉得怪委屈。

(1)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,不正确的一项是

A.开篇介绍当地的社会习俗,“谁家会请一个男性的医生来接生呢?”“男人学医,谁会去学产科呢?”陈小手和社会习俗的冲突为他的悲剧命运做了铺垫。

B.小说中团长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,他的寥寥数语逼真地呈现了他粗鲁、野蛮的流氓痞性,团长最后的言行提升了作品的深度。

C.小说语言具有地方特色,比如“老娘”就是接生婆在当地的称呼,“走柳”是不停走来走去、焦虑的民间说法,“得罪”只是陈小手告辞之前的习惯用语。

D.全知视角使作者在讲述故事抒发感受时不受限制,但本文作者并没有直接将主观评价传递给读者,而是冷静的讲述,给读者留下更广阔的思考空间。

(2)有人说“陈小手就像他的坐骑白马一样“浑身雪白”,他是作者有意塑造的集众多美好品质于一身的人物符号”。请概括陈小手的人物形象,并结合作品简要分析。

(3)小说以陈小手被枪杀、团长感到委屈结尾,这样设计有哪些作用?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。

高二语文现代文阅读中等难度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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